《本草家庭园艺》栏目第24篇
母丁香早在多年前的埃及，香料便作为供奉神明最高贵的祭品。出于帮助法老永生的目的，也用来制作他们的木乃伊。基督教经典《圣经·出埃及记》中就明确记载了耶和华对摩西讲述的圣膏油配方，其中就包括没药、桂皮、橄榄油、乳香等。既然神事所需，香料便只能是刚需。古埃及由此成为地中海地区的香料集散地。
一千多年后，在希腊化时期，埃及的亚历山大港仍然承担着地中海与阿拉伯世界贸易枢纽的重任。有粮食和香料贸易支撑，足以让这颗地中海上的明珠长期维持繁荣。但到了公元年，随着东罗马帝国的兴起，这一贸易中心开始向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倾斜。君士坦丁堡连接着欧亚大陆，也是控制黑海和地中海以及通往阿拉伯地区商路的咽喉。这里也是古丝绸之路的终点。原产于东方的香料经由阿拉伯人、波斯人之手，辗转进入君士坦丁堡，然后在这里由威尼斯人及热那亚人销往欧洲腹地。到了公元十一世纪，威尼斯人和热那亚人甚至在君士坦丁堡建立起自己的商业殖民区，所经营的主要商品即为丁香、胡椒等香料。这也是在第四次十字军东征期间，热那亚以及君士坦丁堡遭到洗劫的原因之一。前者和左右这场战争走向的威尼斯之间存在激烈的香料贸易竞争，而君士坦丁堡虽然一直在向威尼斯收取高昂的交易税，却未能有效保障威尼斯人在这里的香料贸易利益。一场本来剑指埃及的宗教战争，由于香料贸易的暴利，反而让同为信奉基督的国家和人民遭到灭顶之灾。
十字军东征热那亚人并不甘心退出地中海香料贸易活动，于是和其他一些西欧城邦合作，把资金和人力投入伊比利亚人在大西洋上的探险活动，为的是绕过威尼斯人，直接找到香料货源。但在这条利益链上，位于威尼斯人上游的还有阿拉伯人。
阿拉伯商人在这些香料交易中可获得高达40倍的利润，自然对这些香料的产地秘而不宣，甚至编造谎言刻意隐瞒：“胡椒生长在遥远的国度之森林，周围布满蝰蛇。当收获季节来临，人们用大火驱赶蝰蛇并快速收割，所以胡椒不仅被烧成黑色，还带有火一般的口感。”关于肉桂的谎言则是：“有一种叫做肉桂鸟的动物，奇大无比，这种鸟善于飞翔，能远行。因而可以在深海领域捡拾漂浮在水面上的奇异树枝。它们的巢筑于悬崖峭壁上，并用泥巴适当地加以巩固。人们把牛和其他大型动物切成大块放在悬崖下，诱使它们将其搬回巢中。当鸟巢因不堪重负而坠落时，就可以把掉下来的木片、树枝收集起来，这些‘建筑材料’就是肉桂。”阿拉伯人云山雾罩的虚构，目的只有一个，即掌控香料供应链的上游。
阿拉伯人不仅善于经商，也很善于讲故事公元年11月，在为第一次十字军东征举行的战前动员会议上，教皇乌尔班二世便鼓动东征军将士：“东方是那么的富有，金子、香料、胡椒俯身可拾，我们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坐以待毙。”只因为东方富有，便可以假借基督的名义去屠杀、去抢掠，宣扬的是一种明火执仗的强盗逻辑。阿拉伯商人垄断胡椒、肉豆蔻、丁香等香料供应链上游的地位岌岌可危。
“在年的英国，1磅肉豆蔻皮价值4先令7便士，相当于买3只羊的价钱……1磅肉豆蔻可以换回半头牛。对中世纪贵族们热衷的宴会来说，香料的花费往往是宴席开支中最大的一项。”（杜君立《香料的诱惑——地理大发现的经济动因》，《企业观察家》年第12期，第页。）一匹马与一磅藏红花粉等值，一头牛只能换两磅肉豆蔻，胡椒则以粒计价；一粒胡椒几乎与一枚金币等值，甚至可替代货币流通于世。然而，在所有香料中，丁香和肉豆蔻最为神秘。因此，对于整个欧洲来说，开创一条联通欧洲与东方的新商路势在必行。大航海时代的序曲已然奏响。
年，第一支葡萄牙船队不远万里来到班达群岛，在采集肉豆蔻的过程中，终于发现了盛产肉豆蔻和丁香的马鹿加群岛。不久，由西班牙皇室资助的麦哲伦率领船队，也找到了这片丁香之国。只是他本人并未能看到“地圆说”得到证实的那一天——在本次航行途中，他死于和菲律宾人的冲突。所幸仅剩18人的船队从香料岛运回满满一船丁香，并以万倍于采收价出售给欧洲市场。所有参与者赚得盆满钵满。西班牙为之沸腾，迅速派出远征队，自葡萄牙手中先后夺下了两个丁香的主产地。吃到嘴里的肥肉怎么可能白白送与他人？葡萄牙和西班牙于是刀兵相见。不巧的是，西班牙此时正与法国交战，轻易不敢同时开辟两条战线。权衡再三，最后不得不就坡下驴，收下葡萄牙人的钱，体面地退出了这场丁香争夺战。
击败西班牙无敌舰队的德雷克然而好景不长，葡萄牙在香料贸易中的霸主地位也未能持续百年。年，第一支荷兰船队让这里的丁香出现在了阿姆斯特丹贵族的餐桌；仅仅四年之后，丁香原产地又为英国人所控制。当时，人们甚至习惯以装载香料之名，称货船为“丁香”号或“胡椒”号。在此后的-年间，英国和荷兰之间发动过三次战争，最终以荷兰的失败告终。第二次香料战争终于结束，英国人笑到了最后。难怪茨威格后来一针见血地指出：“欧洲人入侵印度的第一推动力完全是世俗的和功利的：那就是对香料的极大的需求”
在来自东方的香料中，丁香以极度稀有和奢侈而为欧洲人所推崇，因而被称之为“香料王后”。在如此高贵的称谓背后，是暴利、战争以及赤裸裸的殖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