肉豆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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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3/11/25 21:09:00

文/庆元

一朵可怜的凤仙花

香红嫩绿正开时,

冷蝶饥蜂两不知。

此际最宜何处看,

朝阳初上碧梧枝。

唐五代.吴人壁

秋来花发笑嫣然,

翠羽相嵌五色鲜。

不是瑶池青鸟降,

庭前那许列群仙。

清.安念祖

这是一个真实的原型,是我童年懵懂的记忆和后来老姐对我的讲述,而形成如此的文章。

一朵艳丽的凤仙花枯萎了,苦命的“小丫头”就这么走了。

凤仙花,别名指甲花、金凤凰、急性子。花色有白、白*、粉红、大红、洒金、紫等,并有治疗多种疾病的药用价值,肉质一年生草本花卉。

随着老宅院落的破败,坍塌花台上西南旮旯那株经年蓬勃的天竺,仍在苍郁吐翠、白星点点、微风颤动的枝条,仿佛在叙述着家族的兴衰。可喜的是,今年又飞来了一对白头翁筑巢安家。

四月末,照例在那花台下、苔墙根边凤仙花又如期而至。一撮撮一溜行地小芽芽冒尖了,我每天数着一片二片……,一节二节……,没几天辰光,竹节般的主杆上,横伸枝桠上像锯齿形的绿叶柄底,生出许多绿豆般大小的花骨朵。

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,便是连根拔除多余的花株,只留下健壮而花色漂亮的,当然留得最多的还是红色的凤仙花。

姐们都外出谋生了,十岁的老姐边上学边帮家里带兄弟,经常背着抱着,也真难为她“三斤驮二斤”了。

第一次遇到最热闹的事儿是,年6月抭美援朝开始,满街的人手举长方形或三角形写着标语的红绿*白小旗子、推着飞机大炮坦克的模型、纸扎的美国兵、边走边演的打倒美帝活报剧和呼喊着此起彼伏的口号声。我们姐弟俩掐了二株红色的凤仙花,挤在路边人群中摇晃着,跟着大人们唱着当时最流行激荡的歌:“嗨啦啦啦啦嗨啦啦啦,天空出彩霞呀,地上开红花呀,中国人民力量大,打败美帝野心狼呀,打败那美帝狗强盗呀!……”

老姐就是在那次认识了年岁相仿的“小丫头”。

据说她是一个佃农的女儿,既不识字也没有大名,“小丫头”是后来人起的,也可能含有小佣人小媬姆之意吧。有一年她父亲病重,向蒋老板借了高利贷,管事账房先生催还得急,万般无奈之下,老实巴交的父亲,只好将小女儿送到老板家当小媬姆,专带小少爷“小呆子”。

“小丫头”一个乡下来的小姑娘,衣着打扮虽有些乡里乡气,但那破旧的衣服鞋祙倒也缝补得平平整整,却丝毫掩饰不了她与生俱来的一股秀气。她,苗条颀长的身材、二条粗黑的齐颈短辫、长长的睫毛、大眼睛清澈有神、走起路来脚步也很轻盈,就是说话有点怯生生的。

主家老板姓蒋,年约五十,瘦挑的个子中分的头发,长衫下的脚上穿一双棕色皮鞋,外表倒显得有点斯文。他在街东头开了一爿《东亚商行》五洋店,经营着美孚,德士古洋油、洋火、洋烟、洋烛、洋碱带洋字的泊来品。旧中国工业落后,帝国主义列强的经济侵略,到处充斥洋货市场,这也是一个弱国的缩影。

解放前,蒋老板在乡下还有百亩良田收租,在当时也可称富甲一方。可有一桩事不遂心愿,连娶了二房姨太太,就是子路不通。蒋老板总不能花钱老养着这几个不下蛋的母鸡,于是花了一些钱先后打发了这几个娘们,又不甘心于一九四五年不知从哪里弄了个后继。

也许蒋老板求子心诚,送子观音菩萨面前不断地烧高香,感动了佛主;也可能做了什么手脚;也可能三姨太福大命运好,不管怎么说,毕竟扁平的肚皮渐渐鼓了起来,愈加得到其宠爱。小生命耐不住黑暗中的寂寞,早一个多月就匆匆降临到人间。蒋老板也顾不了那么多,进了蒋家门就是蒋家后,何况进门喜早产儿也不算稀奇。

小呆子不呆,民俗小名子土些好养。小呆子长得像他妈,白白胖胖的、圆圆的脸蛋上长着双眼皮的大眼睛。蒋老板晚年得子,后继有人,嘴角常常挂着笑意,真是衔在嘴里长着。一晃也就二三岁了,需要有个人带,于是就出现了前面提及的小媬姆“小丫头”。

“小丫头”爱花,特别喜爱凤仙花。主人家偌大的庭院种植有石榴树、木栆树、香圆树、桂花树、梅花、菊花、月季花、海棠花、茶花、茉莉花……,就是没有凤仙花。我家几乎花没有,唯独不缺凤仙花。可能几个姐都爱凤仙花,早年简单地撒了几粒种子,既不浇水也不侍弄,不经意间竟发了芽开了花。几年下来,就窜了这么多。

姑娘们生来就喜欢花,正如家乡民歌唱的:“好一朵茉莉花啊,好一朵茉莉花……,我有心摘一朵戴哎,又怕来年不发芽……,又怕看花的人儿骂……。”但我家自出的五彩凤仙花儿,姑娘们尽管随意采来戴发间,绝不会遭到看花的人儿骂哦。

“小丫头”每次来玩,总爱采一朵粉红色的凤仙花戴在右边发夹上,衬着白晰的脸庞十分清雅可人。

她和老姐最喜欢的还是染红指甲。傍晚时分,采一大捧大红的凤仙花放进小碗里,掺入少许碎矾,用一根小圆木棍捣成浆糊状待用。日间要做事,最好临睡前敷上十指,再用植物阔叶片裹住缠好,待一夜过来再拆开,如此二三日,所有手指甲都变红了。还有人喜欢将脚指也染了,不过长裤捂着破鞋袜穿着,又美给谁看呢?那像当今开放的时髦靓女,盼望着夏季早点来临,穿上低胸衫超短破烂牛仔裙,脱去长筒丝袜,裸露粉嫩的藕腿玉足,手足鲜艳的五色指甲油,撩拨看许多路人的回眸。

“小丫头”的床头小桌上,放着一只装了大半瓶水的酒瓶,里面插上几支不同颜色的凤仙花。我们一踏入她那小小的西厢房,便有眼前一亮的感觉。少年的“小丫头”就这样带着希望、带着花香进入甜甜的梦乡。

“小丫头”每日的时间安排都是紧紧的。木格窗纸上的鱼肚白,便是她起床的自鸣钟。她揉着腥松的双眼下床,不梳洗打扮,首先要做的是拿起长柄扫帚清扫庭院和店堂,擦抹桌椅、洗净老板的烟灰缸吐痰盂。日上三杆,涮净老板娘马桶。一大盆脏衣物在等着,小呆子的穿戴吃喝要候着……。稍不如意,轻则骂重则鸡毛掸子抽。尽管小心加小心,小孩子难免疏忽,就因为喂小少爷的面条烫了点,小呆子一声喊,老板奶奶一碗面条就砸上了身。

“小丫头”一年到头吃饭从不上大桌子,独自一人坐在小板櫈上吃剩的喝馊的,连一般店员的条件都赶不上,她依然默默地忍着熬着。

“小丫头”含着泪水抱着小呆子来了。

“老板奶奶骂你了?”老姐关心地问了一句。

“嗯”她简单地哼了一声。

“又为什么事?”老姐又追问了一句。

“小呆子不小心碰了一个跟头,奶奶骂我没看好,要饿我一顿饭。”她委屈地答了一句,眼泪顺着腮帮子流了下来。

老姐连忙盛了一碗菜粥递给她:“快吃吧,以后要加倍注意啊。”“小丫头”也不客气,几大口就喝了下去。吃了东西来了精神,小姐妹又说说笑笑了起来。

也该有事,天井东边一口废旧的大水缸里,养着前几天刚从街上买回来的几条小金鱼,有水泡眼的、朝天龙的、五花珍珠的、鹤顶红的、狮子头的、老虎头的、乌龙的,它们在水中围着一柄荷叶游戏追逐。小呆子垫起几块砖,半截身子够向水缸里,脚下一不小心踩塌垫砖,头就闷入水中,幸好老姐赶来,拉起鼻青脸紫翻白眼的小呆子,拍拍他的背,吐了几口水,“小丫头”在一旁真的被吓呆了。

“小丫头”一瘸一拐地驮着小呆子来了。

“老板奶奶又打你了?”老姐心疼地问了一句。

“嗯。”“小丫头”抽抽噎噎地答着。

说着便撸起袖子,翻起后衣,一块块铜钱大粑粑饼子大的青紫斑痕显现了出来。

“都是该死的小呆子告的状。”老姐气愤地说。

真是要打出人命了。唉,穷人的命又值几个钱噢。

庭院里的凤仙花年年盛开着,我们也上学了,“小丫头”来玩的次数越来越少了。

“小丫头”这朵可怜的凤仙花,在逆境中继续生长着。

青春荷尔蒙的暴发力,不因生活的艰难而减弱,不以情绪的忧伤而停顿。“小丫头”出落了,辫儿长、个儿高、腰儿细、胸儿挺、淡红晕儿脸上的杏眼更水汪。难怪人说:二八佳人摇身变,不变观音变蒲扇。“小丫头”俨然变成了一尊玉观音。

好一朵美丽的凤仙花,人人看了人人夸,不知花儿最后落谁家?

不知什么缘故,“小丫头”的待遇有点改变了,由粗使变成了细使,衣着也没了补丁,还有了几个零花钱。我们都为她高兴,这朵花儿又有了生机,大概蒋老板发善心了。

可不久,老姐告诉我:“‘小丫头’死了”。

“好好的一个人,怎么就死了呢?”我不解地问。

“听说她缠上了狐仙,整天恍恍惚惚,嘻嘻哈哈,满嘴乱说,面色**的。是她乡下父亲接回去的,没有多久,就在庒前的一条小河里淹死了。”老姐沉痛地告诉我。

不过,一些妇女在街头巷尾叽叽咕咕地在偷偷议论着什么。

长大后我才知道,世上那有《聊斋志异》里的狐仙之说,医学认为是大脑受了强刺激,而引起神经错乱的一种病。

三十多年前,年迈的老母曾对我说:“街东头的小呆子发了一笔财,美国人找到一种什么票的根,把钱送到门上。小呆子砌了周围最好的小洋楼。”我想,大概就是中美建交后,老子当年买的美孚油股票吧。可怜的“小丫头”,你已看不到当年带大的小呆子,在享受着罪恶的成果,上苍不公啊!

风仙花是美的,“小丫头”短暂的一生是令人悲悯的,她那离去的俏丽身姿,给我们留下了死的迷茫……

我叹《小丫头》:

群芳谱中凤仙花,

只缘错投贫瘠地。

豆蔻娇娃谁不爱,

纤指一裹染秋红。

独步幽处不争秋,

脱尘犹有赏花人。

夺命何须一把刀,

阴曹又添新冤*。

主编会客厅

千年运河一直奔腾着她青春活力的浪花,《运河儿女》是我们共同的精神家园。

今天文章:

1、数学菜鸟偶遇良师张春红/李亚乐

2、一朵可怜的凤仙花/庆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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