肉豆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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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是当朝皇帝独女,但从小在丐帮长大。

谁让当年八王作乱,京城被破,仓皇出逃中我跟父皇母后走散。

这一当乞丐,就当了十年。

如今我重回宫,帝后对我百般愧疚,还要给我指婚。

父皇问我问我看上哪家男儿。

我顶着一头打结的头发,脏兮兮的指头一指。

指向京城出了名的清高美男,如今的当朝太傅。

「我就要他。」

1

我知道,背后大家都叫我,乞丐公主。

谁让我是在丐帮长大的,从小做的是讨饭吃的活,体面高雅四个字跟我怎么可能有缘?

贵女吃饭,细嚼慢咽,优雅克制。

我吃饭捧着碗,爱蹲地上埋头刨,我吃得飞快,生怕慢一拍会被人抢。

宫女背后说,我盯着肉的样子,像一匹野狼,眼里发寒光。

我觉得她们说得对,再多的华服,再多的人伺候,也改不了我穷酸的本性,礼仪道德是啥,我不懂。

我指着太傅萧域说:「我要他做我的夫婿,不成吗?」

帝后当然说可以,他们子嗣单薄,膝下除了太子,只有我这一独女。

我被弄丢,皇后自责到这十年没睡过一晚好觉。

她疼我,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都摘下来给我。

何况,我只是要一个太傅而已。

萧域铁青了脸,他这样清流名仕,自是不肯的。

他找上我:「请公主收回成命,下官并非您的良配。」

他说的那些场面话,我听不懂,也不乐意听。

我笑嘻嘻直说:「太傅,你说人话,扯这些你觉得我听得懂么?我大字都不识呢!」

何况,众所周知,他有心上人。

他喜欢的姑娘是第一才女冯诗诗,当朝宰相的女儿。

我很无所谓:「我知道你喜欢她,她也喜欢你,可又关我啥事?」

他倒抽口冷气,满脸写着无措,他这样斯文讲理的人,万万想不到有我这种无底线的存在。

可我赖定他了。

谁让我当乞丐时他救我,还送我肉包子,他可真是个好人。

他对我跪着,我稍稍弯腰就能捧住他的脸。

啊,他的脸真小,眉目比画的还好看,他真是我的小神仙。

我摩挲他的五官,又珍惜又替他惋惜。

「太傅,你要怪啊,就怪当时为什么救了我。」

道德,从来都只对有钱有闲的人有用。

我不懂这些。

我只懂喜欢的东西,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。

2

在丐帮混日子,需要抢地盘。

最好的地方,当然是酒肆这类地方。

我壮胆去抢,但没成,我太瘦小了,根本打不过那些汉子。

那是隆冬,一年里最冷的日子,他们打伤了我的腿,把我随手丢在路边。

鹅毛大雪全落在我身上。

我动弹不了,而街对面的包子铺老板打开一抽笼子,新鲜出炉的肉包子热气腾腾的,香得人想哭。

路过的小女孩指着要,她阿娘买了,用油纸包着小口喂给她。

我愣愣望着这一幕,我不嫉妒,我只是恨。

恨意汹涌到要湮灭我,我好恨这个世界啊,都身而为人,为什么我那么贱,贱得理所当然,顺理成章啊?

行驶过的华丽马车停在我面前,小厮破口大骂:「哪来的脏乞丐,死也死远点,别挡了我家大人的路!」

我想逃走,可腿断了,手也断了。

我像只被折断四肢奄奄一息的蜘蛛,根本没地方可爬。

「阿德,不得无礼。」

这时,一只手挑起帘子。

下车的青年刚下朝回来,身着朱红色朝服,外套一袭鸦漆色的皮衣。

雪落在他肩头,那么晶莹剔透,一点不脏。

我愣愣的,彻底看傻眼了。

「你怎么受伤那么重?你……你是女孩?」

萧域发现我性别后吃了一惊。

他是个善良的男人,我一眼就知道。

我见过太多恶人,很会趋利避害,而好人身上有气味,我闻得出。

我抓住一切机会抓住他袖子,哀求他救救我,他果然心软了,让仆人给我医治。

他走之前还买了包子,不像别人那样高高在上施舍,而是双手捧住我面前,让我吃。

「慢慢吃,别急,别噎着了。」

那是我第一次吃到热腾腾的肉包子,肉混合着我的眼泪,全吞进肚子里。

伤好后,我就彻底盯上了他。

3

萧域的名字,谁人不知道啊?

他是前宰相独子,当朝最年轻的太子太傅,正儿八经的纯血贵族,前途无量。

他是天上云,我是脚下泥。

可我还是忍不住去偷看他,守在他下朝回府必经的路上,盼着风会吹过帘子,能让我多看他一眼。

为引起他注意,我甚至让丐帮的兄弟,打断我的腿,再把我扔在路上。

嗯,我在碰瓷。

萧域果然记住了我,他的养尊处优让他同情心略多:「怎么又是你,每次见到你,你都在受伤。」

我眼巴巴看着他,透过他清澈的双眼,我隐约窥见自己的模样。

蓬头垢面,无比脏臭。

「大人,这个,这个送你——」我从衣领里扯出一块玉佩,那是我全身最值钱的玩意,我的宝贝疙瘩:「你收下吧!」

我喜欢他,想把最好的东西给他。

这样的心情,跟人有没有钱其实无关。

他啼笑皆非地要拒绝,但在看到玉佩上纹路的瞬间,他脸色巨变,还紧紧抓住我的手腕不让我走:「这玉佩你怎么得来的——是你偷的吗!?」

我真是吓到了,这玉佩有什么问题吗?

为什么他的表情那么可怕?

我结结巴巴地摇头:「没偷没偷,是我的,玉佩一直……一直都是我的。」

4

就是这枚玉佩,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。

玉佩上有皇族标志,当年静遥公主丢失前,身上就挂着这个玉佩。

我被带到了皇宫,帝后一番验证,说我就是当年丢失的沧海遗珠——

我的生活从地狱,一下升到天堂。

我开始很害怕,指定要萧域陪着我,没他我哪里都不去。

宫里的床褥柔软温暖,香喷喷的,我却翻来覆去睡不着,守在外头的萧域听到声响,隔着纱帘轻声问我:「公主,是不舒服吗?」

「没睡过那么舒服的地方,不习惯。」我让他别喊我公主:「那万一,他们发现我不是呢。」

我会被打回原形,又当回癞蛤蟆。

萧域安慰我:「皇后亲自做的检查,她生的孩子,怎么会认错。」

他说得对,我这心才稍稍安稳。

那就好,那我就可以把喜欢的人,牢牢握在手心里。

那时的萧域,肯定没想到自己救回的,是一匹白眼狼。

他来求我退婚时,我头发已经全剃掉了,没办法,当乞丐时太久没洗,头发打结解不开,只能剃光再长。

我捧住他的脸,说:「等我头发长出来,咱们就成亲好不好?」

「……」

我指了指涂满膏药的光脑袋,继续安慰:「别怕啊,我头发长出来就不丑了,不给你家丢人。」

那天起,萧域开启了他的贞操保卫战。

一般都是他逃,我追,他插翅难飞。

我是不要脸的人,也不怕被指指点点,他去哪我就去哪,恨不得十二个时辰都做连体婴,就连他去茅厕,我都能蹲外头。

萧域逃走未遂,沉着脸出来时,我还特别关心他。

「萧域,你为什么每次进去时间那么长啊?你身体那方面不行吗?」

「……」

父皇也助攻,把教育我的责任全权交给他:「公主是你未来妻子,你来教,于情于理都合适的。」

萧域要被我们父女弄疯了。

如今七岁的太子是他在教,十七岁的公主,也是他教。

可后者,还比前者难教百倍。

他教我识字写字,我很愿意的,毕竟能挨着坐,我对他搂搂抱抱,萧域抵死不从,可我速度多快?

我趁他不注意,重重亲他一口。

亲的还是嘴。

萧域彻底僵在那,俊美的脸通红,他是出了名的正人君子,就算跟前未婚妻情投意合,估计也是小手都不敢牵的那种。

他对我已经无话可说了:「公主,您为什么不肯好好读书?」

「太傅,为什么人一定要看书呢。」我接着说,「他们会读书写字,我也会很多东西啊。」

我会偷摸拐骗,我会干架。

我还会开锁,什么样的锁都难不倒我。

我抱住他手臂撒娇:「而且,我以后还会给你生孩子,多厉害!」

他气得心梗了:「女孩子家,说话不可那么不知羞!」

「这有什么不能说的?夫妻本来就是要生孩子的呀?」我继续缠住他的手臂,「说都不能说啊?只准做?」

「……」

「哦,也是,你们读书人说什么行胜于言,是这个意思吧?」

可提都不给提,怎么知道做没做对呢?

我的真诚发问让萧域胸口起伏,他脸更红了:「愚之不可教也!」

他被气走后,我跟小太子都解放了,小屁孩不停催促:「姐,快带我去抓鸟蛋吧!」

我欣然答应,我虽然粗俗,但人是很精的,谁真的待我好,我门儿清。

整个皇宫,只有帝后,还有我弟,没有看不起我。

小太子甚至觉得我能耐,是女侠。

我们爬到树上,这个角度,正好可以看到萧域离去的背影,一旁的小太子见我看得入神,开口说:「姐,他有喜欢的人。」

「是啊,可无所谓的吧。」

太子也笑了:「嗯,是无所谓。」

我们想要的人,都会是我们的。

某种程度来说,在帝王术教育中长大的孩子,某些地方跟我高度契合。

我们的人生观里,没有恩将仇报四个字。

只有弱肉强食。

很快,母后说嫁妆都给我准备好了,我对镜梳起头发,还是好短,戴不了任何首饰。

我发愁:「这头发得长多久?多久才能成亲?」

宫女说起码半年才挽得起发髻:「公主您真喜欢萧太傅,看皇后娘娘的意思,还是想多留您两年呢。」

我漫不经心地说:「当然要快一点啊,因为——」

因为我根本不是真公主。

笑死,那个玉佩,是我偷回来的。

我能不抓紧时间吗?

5

没错,我就是冒牌货。

我从六岁有记忆起就在丐帮,养大我的是个女疯子,她死了三四个孩子后就疯了,家里将她扔在外头自生自灭。

她虽然疯,但对孩子没话说,我长得可爱,小时候总有人想把我卖到青楼。

是她发疯,疯狗一样咬人护崽子,才保住了我。

她养了我六年,死之前得了很重的肺痨,咳得不行,我想给她抓药,可我哪有钱。

所以我在街上盯人,想偷钱。

玉佩的主人,是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姑娘,十五六岁的样子吧,我隐约听到她跟客栈老板说,自己是来京寻亲的。

我总容易嫉妒人。

她不仅年龄跟我差不多,长得也跟我挺像,都是小圆脸大眼睛,明明都是女孩,我却要艰难度日,她却穿得漂漂亮亮,还有亲戚可以投靠。

我埋着头,靠近她时手指一勾,玉佩到手,我迅速混入人群。

可我兴致勃勃回去告诉养母好消息时,她已经死了。

我来晚了一步。

我最后也没当掉玉佩,而是随身戴着,说出来很可笑,我总觉得当戴着好东西的自己,并不完全卑贱。

玉的质感温润,我紧紧握住时,上面的温度好像养母,她握着我的手时也会这样。

我完全没想到,这枚玉佩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。

不怕穿帮吗?怕的,可横竖我的人生已经这样了。

不如享得一天是一天,有句话咋说来着,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。

我对萧域也是如此。

我各种撩拨倒追他,他不为所动,对我还冷言冷语,我也不在乎。

讨饭时啥没遇到过啊?这算啥?

宫女看我追得没脸没皮的,敬佩我超凡的毅力:「您可对萧太傅太好了,萧家能娶您,真是修了八辈子的福呢。」

我美滋滋地说当然啦,要不是太喜欢他,我早就把他办了!

我说这话,很快传到萧域耳里,气得他在朝堂上自请调岗——

八王之乱至今未平,几位藩王蠢蠢欲动,探子说淮北一带几位藩王在秘密练兵,有集结的迹象。

去调查这事,很危险,但是危也是机。

萧域估计是想立了功,才有借口跟我解除婚约,我怎能如他愿,在他出发去淮北,我也偷偷出宫北上。

当我风尘仆仆出现在他面前时,萧域整个人都不好了。

我风餐露宿,脚踝肿得变形,他急忙找来冰块给我消肿。

冰太冷了,我哆嗦了下,他没好气地训我:「现在知道痛了,胆子还那么大,京城离这里上千里路,你怎么还走路来?」

我读书少,但又不傻:「不能骑马呀,会被发现。」

萧域神色复杂地看着我。

「既然叛军是秘密训练,那肯定你们也是乔装打扮,这种小地方我要是骑马,还是京城来的马,肯定会引起注意。」

我从怀里掏出一本地图,献宝一样:「喏,送你的!」

他狐疑地接过,打开后表情凝重起来:「这是——」

「这是叛军据点的位置。」我得意洋洋。

我从小在丐帮混,人脉还是有不少的,丐帮的人分布在大江南北,打探什么消息是很简单的事。

尤其叛军会防着探子,但普通乞丐一般都会被无视。

我们这样的苍蝇,哪儿都有。

这功劳,我送他,他就没立场去提拒婚的事了。

我揪住他衣袖,可怜巴巴晃:「萧域,我知道冯诗诗很好,会琴棋书画,人漂亮有气质,我要一直是公主,我肯定比她做得更好,可我不是呀,也不是我自己想当乞丐的。」

为了抢半块别人不吃的饼拿命打架,是我每天的日常。

我为生计奔波,为救养母什么都愿意做。 

我没有别的了,只有一颗很爱他的心。

虽然这颗心并不光鲜。

6

我能感觉到,萧域对我也不是完全没感觉。

男人嘛,都是视觉动物。

女追男隔层纱,何况我这样的美女。

对,我一直知道自己好看,尤其现在头发也长了,两边揪揪扎起来,也是脆生生的小姑娘。

就是好看,我当乞丐时才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。

被拐到青楼的女人下场,比当乞丐更惨。

我哼哼唧唧卖惨,说脚疼走不动路,萧域只得整夜守着我,给我换药。

我嘴上说听话乖乖喝药,他趁着他出门的功夫,我就把药泼到窗外。

那么苦,谁爱喝啊。

可萧域已经可以预判我的预判了,他煲了两碗。

「乖乖喝药,等会儿给你买糖吃。」

他知道我喜欢吃甜,尤其对糖没有抵抗力。

他怕我蛀牙,平时看到我吃总会训斥。

但只要我认真读书,乖乖习字,他就会奖励我几块。

我眼神游移:「啊?药我不是都喝了吗?」

「窗外的地都有味了,你再敢扔,我就捏着鼻子给你灌下去。」

哇,那么粗暴吗,我发现新大陆一样爬起来:「萧太傅,你不是最斯文的人吗,怎么都学会动粗了?」

萧域没好气喂药:「这叫对症下药,因材施教,太子跟你,不能用同一种教学办法。」

什么因,什么教?我听不懂。

反正他关心我,这点是毋庸置疑的,我乐滋滋地说:「我笨,但我有萧太傅,一家里有一个聪明人不就够了吗。」

喂药的手一顿,萧域神色微赫,没有直接辩驳我这句「一家人」。

我偷笑,他这人就是责任心强,只要被他归在责任范畴内,总会上心负责的。

回程路上,我们遇到了叛军刺客。

对方伪装成店小二给我们递茶,我其实还比萧域早一步发现问题——

真的店小二,背总是驼着的,这个人在装驼,背部线条又不是那回事。

还是那句,当好乞丐,也是很考验眼力劲的。

刺客从袖口滑出匕首,我眼疾手快地推开萧域,然后硬生生挡了一刀。

侍卫制服住刺客,萧域按住我血流如注的肩膀,他手上都是血,我头一次看他那么焦急慌张:「静宜,静宜!」

他大喊着我的名字。

我不知道晕了多久,醒来时已是大晚上。

月上梢头,月光冷冷的照在萧域的脸上。

他下巴冒出了胡茬,这让我很新鲜,不等我开口,他起身关上窗户,坐回床边。

「你啊。」他换了我额头上冷掉的湿帕子,说:「我记得以前,你也总受伤,小狗一样趴在路上,我经过时就在想,这孩子怎么过得那么苦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我对阿德说,如果再遇到你,就将你安排到别庄里做工好了,起码衣食无忧。」

我心里咯噔了下,没想到他居然想过这个问题。

他一宿没睡,也没喝水,嗓音沙哑。

我支支吾吾:「做乞丐的,就像做野狗,哪有不被人殴打的道理。」

「静宜,以后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当工具,不值得,为任何人都不值得,身体发肤受之父母,你应该好好爱自己。」

爱自己,我恍惚了,我不懂这句话。

我还不够爱自己吗?

萧域拧干热帕子,敷在我额头上:「以前你需要用可怜去换取食物,但爱,特别是爱情,不能用这样的办法去实现的。」

他的眼里明镜似的,其实知道我可以躲开那刀,但我耍心机没有。

我的心机,他没拆穿。

我鼻子一酸,他好温柔,温柔得像一场梦。

我这样自私的人,想拥有一场梦,做错了吗?

7

我们一同回宫,帝后见我又受了伤,气得不行。

父皇拍板说:「不成了,你们的婚事得尽快,朕就这一个女儿,她是不能再出事了。」

他这话是在宴会上说的,席上还有当今丞相冯如风,还有她的女儿冯诗诗。

她是真漂亮,柳若扶风的那种,像只娇贵的金丝雀。

男人看了会无限怜惜。

整场宴会,她都痴痴望向我这边,准确点说,是我旁边的准驸马。

尤其是听到皇帝说要择期嫁女时,她眼里泛出泪花,她在等着萧域的反抗。

我借着桌子的遮掩,轻轻握住萧域的手。

我还是怕的,怕他开口,我手不断颤抖,秋冬的天,居然急出一手的汗。

他不可能毫无察觉。

萧域的问题,在于太容易心软,他感知到我的害怕后,朝冯诗诗那深深看了一眼。

却没甩开我的手。

我的心从悬崖半空,一点点落到实处,他这次没有拒绝赐婚。

晚宴散后,我听到他对冯诗诗说:「你会有很好的夫婿,可静宜她……换别的男人,很难会好好待她。」

冯诗诗哭了,她哭起来都是安静的:「那你爱她吗?还是同情她?」

萧域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,而是说:「我想照顾她,她需要我。」

我心里五味杂陈,他同情我,但并不爱我。

但我不在乎了,他肯同意成亲,已经是我想都不敢想的结局了。

成亲后,我搬进了他的府邸。

这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,我们像寻常夫妻那样过日子,他会教我管家,教我当一个主母应该知道的一切。

我不懂的事,他能翻来覆去讲好多遍。

我默默吐槽:「萧域,为啥你比当太傅时还敬业啊?」

当太傅时,他教太子也是点到为止。

不像现在,细无巨细,必须让我明白。

萧域看了我一眼:「因为太子有不止一个老师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可驸马只有一个,责任不同。」

我们习惯不同,磨合很需要时间,比如我半夜睡觉会扯被子,这也是过去养成的坏习惯。

谁要动我被子,我铁定飞踹。

萧域被我踢下床过好多次。

这晚我做了个噩梦,醒来时发现萧域没睡,我有些不好意思,问他:「你怎么不睡,是不是我又踢你,还是又磨牙了?」

「没有,你说梦话了。」

半夜的房里,没有灯光,只有些许月光。

我看不清他的神色。

「你喊得好大声,说你没偷玉佩。」

8

酒后吐真言,有时候,梦也是。

我装作无事一样说:「哦,那会有人冤枉我偷了东西,还打了我一顿。」 

我紧张到要窒息,可萧域跟没事人一样,让人给我抓点凝神的药就去上朝了。

我心神不宁,第二天就去寺庙拜拜。

我忘记了做贼心虚的人,不应该奢求神佛的庇佑。

上完香,我一出大殿,就有个女人拦住我,她拼了命往我身上打:「是你!我认得你!是你偷了我的玉佩,那是我的——我才是公主,你这个大骗子!」

有一瞬间,我忘记了呼吸。

女人跟我一样是鹅蛋圆脸,漂亮,但浓妆艳抹,非常风尘。

她自然被我的侍卫当疯子抓了起来。

我将她关进了密室里。

女人叫念屏,两年前养父母死后,她带着玉佩来京城寻亲,但认亲用的玉佩丢失,加上盘缠用完后无依无靠,只能沦落到去当歌姬,给达官贵人跳舞取乐。

她疯狂地摇动铁栅栏:「是你,是你偷走了我的人生吧,大街小巷的人都在说静宜公主是乞丐出身,靠一个玉佩翻了身,我那玉佩根本不是你的!」

我冷冷地说:「疯子,一派胡言乱语。」

我的噩梦成真了,我原以为秘密可以掩盖一辈子的。

我的人生现在一片大好,萧域也有点喜欢我了,我的未来那么好,我不想被破坏。

我关上铁门时,已经生了杀意。

如果她消失,就没人知道我的秘密了。

可,她到底是帝后的亲女儿,他们对我真的很好,我下不去手。

我已经偷走了她的人生,还要夺走她的性命吗。

我心里想着事,吃不下睡不香,几日下来消瘦了一圈,萧域也发现了我的异常,让大夫给我把脉。

大夫很慎重地把了几次,然后欣喜地告诉我们。

「恭喜太傅,静宜公主有身孕了!」

我天晕地转,几乎要站不住了,萧域也傻了,他没想到自己那么快就能当爹了。

大夫一走,他就掩不住喜悦,抱住我转了好几圈。

他脑袋贴着我肚子,我强颜欢笑:「又不足月,能听到啥啊。」

他温柔地说:「我爹要活着,一定很开心。」

当年八王之乱,京城被破,为了给帝后撤退争取时间,萧域的父亲,也就是萧丞相带三百死士死守了三天,保全了许多人的性命。

而萧丞相战死后,他的头颅被叛王割下,悬挂在朱雀门。

或许是要当母亲,我越发不忍心下手,我造孽太多,想给孩子多积点德。

就在萧域要带我进宫告诉帝后喜讯那天,皇宫里派重兵将太傅府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
他们从密室里,把被困两月的念屏带了出来。

领头的皇帝身边最亲近的禁卫军统领朝我敷衍地拱了拱手。

「公主,有人状告您假冒身份,请随我们进宫调查吧。」

9

我闭起眼,该来的还是要来。

我比自己想的要镇定,或许从撒谎开始,我就预料到这结局。

对簿公堂中,念屏说得斩钉截铁,对玉佩细节记得门清。

她说:「我是隆利二年在若水被养父母捡到,当时我身上就挂着这个玉佩,我养父母说玉佩看着是富贵人家的东西,他们死后,我就进京寻亲,没料到玉佩被乞丐偷了……」

禁卫军找到当年丐帮的人,有人作证说我确实偷过一枚玉佩。

我百口莫辩,被剥掉华服头冠,直接被打入牢狱。

帝后的眼神让我心如刀绞,但我更怕面对萧域。

他来看过我时,我早就换上了囚服,窝在潮湿的牢房里等待宣判。

我们隔着铁栏两两相望,他的目光冷冷的,像生了锈的铁。

我仿佛见到了我们初见时的模样。

我也是这样邋遢狼狈,他也还是这幅不食人间烟火小神仙的样子。

到头来,什么也没变。

我骗得他好惨,自然没资格去求他别的,我只求他一点:「萧域,你能保住孩子么,我死可以的,没问题,但孩子请你一定要想办法。」

我没想到自己会有孩子,我死不足惜,但孩子是无辜的。

我终于为自己的自私自利付出了代价。

终究是同床共枕的夫妻,他闭起眼:「萧家满门忠烈,皇帝会让孩子生下来。」

我松了口气,那就好,那就好啊!

但我的噩梦并没有结束,新公主恢复身份后,隔三差五就要来看看我的惨样。

她恨我,恨我让她过苦日子,对我百般欺辱。

我沉默地受着,只有她踢我肚子时,我会拱起背,不让她碰到。

「你看你,剥掉华服就是一条脏狗。」她涂满豆蔻的指甲抬起我的下巴,又狠狠扇过一巴掌。

「公主说得对,我就是一条贱狗,您大人有大量,别跟我计较。」我顺着她意思说。

可再脏的狗,也有护崽的本能。

真神奇啊,我这样自私的人,原来也会为了一个见不到摸不着的小东西去做任何事。

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两个月,外头什么情况我也一概不知。

只听狱卒偶尔提到,八王旧部还是在宁王的号召下集结在一起。

这次,他们还联合了月氏、坦哒几族,来势汹汹,势要夺位。

天下大事关我啥事,我只在乎肚子里的小东西。

好在中间小太子来探过我,给我送衣服吃食,还叮嘱狱卒不能亏待我。

我好奇怪啊,问他:「我冒充你的姐姐,你不恨我吗?」

小太子陪我玩了会,也摸了摸我隆起的肚子:「身份可以冒充,可你当我姐姐时,也是真心的,你还是很喜欢我的吧。」

「……」

「八王之乱,那几位皇叔可也是父皇的亲兄弟,一样想置彼此于死地,在皇族,有没有血缘很重要吗。」小孩歪了歪脑袋:「如果逃难,我知道你不会抛下我,可那一个公主会。」

小屁孩能原谅我,可萧域不会。

自那天后,他就再没来看过我,我想,也许到生完孩子,我都不会再见到他。

有天,公主又来了。

我看她穿得很华丽,想起今天应该是她的册封仪式。

她特意告诉我:「你那驸马,如今跟宰相女儿又重归于好,要和心上人在一起。」

我说很正常:「他们本就是一对,天造地设的,是我不知道天高地厚,公主你大好日子跑来我这里,不拍沾霉气?」

她笑了,她好像很爱看我的惨样,这比华服、珠宝更能让她感到快乐。

「当然不是。」离开前,她低头,以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。

「今天啊,不仅是我册封的日子,还是皇帝的死期。」

10

我万万没想到,眼前的公主也是假的。

当年玉佩辗转落入叛王手里后,叛王就想利用培养假公主行刺皇帝。

她恶狠狠捏住我下巴:「你偷玉佩那天,我被主上安排进京认亲,但偏偏一来玉佩就被人偷走了,我一下成了没用的棋子,被安排进青楼当探子用。」

难怪她那么恨我,恨得都扭曲了。

玉佩的丢失打乱了他们的计划,还担心出了叛徒,自查自纠大半年。

直到他们听说静宜公主归位。

「一说你以前做过乞丐,这就好找了,我一看到你,就确定偷玉佩的人是你,但这一切都要结束了——」她嘚瑟地拍了拍我的脸:「只要皇帝死了,太子年幼,我的主子就是未来皇帝。」 

她走后,我才缓缓打开手掌。

刚她太嘚瑟,又被我得逞了,我摸走了她发髻上的一根小发钗。

这个大小粗细,正好开牢狱的锁。

我逃了出去,本来想一走了之,那些宫廷斗争管我什么事呢。

可没走几步,我又回头了。

我舍不得一直对我疼爱的皇帝皇后,他们知道被骗后,一直没下对我们的处罚,这里头多少留了情面。

他们做我父母的日子,也是我不敢想的美梦。

母后温柔,父皇沉稳,我不止一次幻想,他们要真是我爹娘就好了。

我决定回去,我得提醒他们,哪怕他们不信。

宫中张灯结彩,在为公主的册封大典做准备,好在我对宫里的旮旯角落都门清,我摸进去后,换上宫女衣服,混在送菜的人群堆里。

假公主坐在皇帝隔壁,我看她手指抖了抖,粉末落进杯里。

她指甲里有毒!

皇帝接过酒,我顾不得别的冲上去阻止,眼看慢了一步要失败,但禁卫军却没抓我,反而将公主五花大绑起来了!

见我摔在了地上,父皇母后还有萧域各个露出惊惶失措的神色,全冲我跑了过来。

我彻底懵逼了。

不对,这是怎么回事!?

11

我动了胎气,又躺了几天。

外头又在打仗了,埋伏在京城的八王余部被翻找了出来,火把连天,把黑夜照得跟白昼一样。

我这脑子根本不懂权谋,萧域跟我讲了半天,我才有点明白。

原来我无意中卷入了一个局里。

父皇母后早知道念屏是假的,但为了抓叛王跟她潜伏在京城的同党,他们顺水推舟,将我送到牢狱里。

在那里我反而安全。

其实哪怕没有太子,我也不会吃苦。

只不过为了演戏,他们不能来看我,把真相告诉我,只能看着假公主欺辱我。

而朝中八王余部名单,是萧域假意投诚跟丞相周旋,才得到的。 

「我父亲当年苦守京城,却有人偷偷将布防图交给了叛王,这才导致京城被破,这些年我一直在调查到底是谁通风报信,这个人,一定是叛王安插在朝中的卧底。」

萧域怀疑是冯诗诗的爹,当今的宰相。

可冯宰相素有清廉名声,在帝后当年逃难时还救过两人,德高望重,城府极深,要从他那获得情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。

我说:「所以,你喜欢冯诗诗也是假的……如果不是我非要嫁你,你是不是早就拿到名单了?我打断了你的计划?」

萧域失笑,他摇了摇头:「不,名单我早就拿到,我只是需要合适的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。」

他抱住我:「我说娶你,是认真的,想照顾你,也是认真的。」

他的怀抱一如既往地温暖,可我低下头:「我们又不般配。」

「不般配,你又来对我死缠烂打?」他看着我,装生气了:「你总不能到手后,就不要我了吧?」

我都想哭了,我怎么会不要他呢。

「可我根本不是公主,我骗了你,你不生气吗。」

「傻姑娘,你就是公主。」萧域哭笑不得刮了下我鼻子。「你就是货真价实的公主啊。」

12

我真的被吓到了,怎么可能?

我对玉佩一点印象也没有,我怎么可能是真的公主啊——

「小傻瓜,你要不是真的,我们怎么会那么疼你?」

我问帝后,你们怎么能那么早确定我就真的?

父皇母后也叹气,说哪有父母会认错子女呢,你长得跟你皇奶奶年轻时一模一样!

而且我背后有一个胎记,玉佩只不过是信物之一。

我好奇:「公主有胎记不是会被记录在册吗?」

我母后说,当初她不许旁人说我不好,就没告诉任何人,只有她和已逝的奶娘知道。

没想到这竟成了相认的关键。

「当年你掉入若水,被冲上岸后,被附近的乞丐发现,他们把你玉佩拿去当了后,又把你捡回去,想治好后把你卖掉。」

但我运气好,遇到了疯养母,她保护了我。

我愣愣,这些记忆我早没了。

可我在街上第一眼看到玉佩时,我就被它吸引,我特别想要它,或许就是残存的记忆里我还留着对玉佩的记忆。

上面熟悉的触感,让我爱不释手。

那是母亲的温度,是我母后留在我身体里的记忆。

冥冥之中,原来真有机缘啊。

叛党风波平定后,为了陪我养胎,萧域告假不去宫里了,我觉得好笑:「不是说还要几天吗,用不着盯得那么紧吧。」

可他比我还紧张:「万一呢,世事无绝对,你不要乱走,去哪大夫都要跟着!」

萧太傅,真是操碎心的命。

什么都担心,都想做足万全准备,不知道的还以为生娃的是他呢!

我安慰他:「疼一疼,忍忍我就过去了,有啥怕的?大不了十八年后——」

他生气了:「给我好好说话。」

我立刻假装扇自己脸:「我错了,一定会平平安安,烦你到八十八!」

他冷笑:「才八十八吗?」

我立刻改口:「烦你到一百零一岁,行了吧!」

他还要说大道理训人,我听烦了,哼哼唧唧假装肚子疼。

他吓了一大跳:「哪里痛,接生婆,大夫在哪——」

我捧着肚子哈哈大笑,我说骗你的,你真好骗。

每次都上当,难怪被我吃得死死的。

「你,你——」萧域白净的脸急红了脸:「你屡教不改!」

我继续笑,笑着笑着,我表情变了。

「太傅,太傅——」

他当我装,不理我。

我扯足嗓门大喊:「这回是真要生了——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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